第六章

第二章：天朝上国 三
　　早上起来后，英国使团应邀拜访了皇上新任命的负责接待英国使团的两位钦差：理藩院尚书，三等承恩公和世泰，礼部尚书，总管内务府大臣穆克登额。
　　见面后和世泰傲慢地说：
　　“英国特使在进京觐见大皇帝之前，必须提前演练三跪九叩的礼仪。这次皇上派我们过来，就是督促和检查演练的情况。这事关系到天朝礼制的严肃性，丝毫不可以马虎。”
　　阿美士德勋爵说：
　　“我们非常愿意尽力地表示对中国大皇帝的尊敬。但是对在中国大皇帝面前行三跪九叩的中国式觐见礼这个问题，英国使团已经多次对中国政府的官员表明过态度了。”
　　和大人说：
　　“上天只有一个，地上至高无上君主也只有一个。大清天朝的皇帝是普天之下所有人的共主，任何人面君时都必须叩拜。”
　　阿美士德勋爵说：
　　“这是中国政府最后的答复吗？”
　　和世泰说：
　　“对。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遵从天朝礼制继续往前走，要么立刻启程回你们的英国去。”
　　阿美士德勋爵从口袋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和世泰说：
　　“对于会谈出现这样的结果，我非常遗憾。请尊贵的钦差大人将这封信转交给至高无上的中国大皇帝陛下。我们在信中主要表达了三层意思：一，英国使团对中国大皇帝的热情款待和好意表示衷心的感谢；二，英国使团对和中方讨论的所有问题都非常重视，迫切希望能够取得共识；三，对双方会商可能出现的各种结果，英国使团提出了我们自己的看法。”
　　和世泰接过信，态度缓和了许多，他想了想说：
　　“今天就谈这些吧，希望你们好好地考虑一下我的话。”
　　英国人回到驻地，就使团面临的现实问题进行了严肃认真的讨论。
　　阿美士德勋爵说：
　　“很显然，先生们，现在我们到了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我想就此听听先生们的看法。”
　　依里斯说：
　　“我反对现在就将谈判的大门关上，希望使团能够尽可能完成国王陛下交付的使命。”
　　阿美士德勋爵说：
　　“如果我们继续拒绝中国人的意愿，我担心我们不但无法完成国王陛下交付给我们的使命，而且，我本人和整个使团以及我们英国在广州的贸易都将不可避免地遭到中国人的打击。”
　　托马斯·斯当东说：
　　“根据我对中国人性格的了解，我认为在目前状况下，中国人不会对使团采用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因为中国人肯定也非常清楚，这样做既没有效果也完全没有必要。至于我们在广州的贸易，我认为这其中不但牵涉到中国皇帝，王公贵族，朝廷政要的利益，而且中国军队以及许多普通官员及富豪的利益也牵涉在其中。因此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做出冷静理智的判断。在这方面我们同样不可能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最后的结论是，坚持原有的立场不变，因为即使使团在礼仪问题上对中国人做出让步，这对完成使命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英国人不知道，为什么接待他们的钦差突然由态度和善的苏楞额换成了一脸蛮横的和世泰。
　　原来，由于英国使团软硬不吃，就是不肯下跪。万般无奈之下，苏楞额只好向嘉庆皇帝奏报，提出可否采用变通的办法，依从洋人的请求单膝下跪，一共下跪三次，每次深度鞠躬三次的办法替代。
　　嘉庆皇帝听后大怒：
　　“天朝礼法，那是可以随意更改的吗？他英格兰特使，虽然是客，但也是我大清天朝皇帝的臣。你身为工部尚书，接待钦差，竟然一派胡言。”
　　苏楞额当即被摘去顶戴花翎，交刑部议处。
　　继任的钦差和世泰和穆克登额可愁坏了。英国特使的提议他们当然不敢再向嘉庆皇帝奏报了，而不让英国使团觐见皇上那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万般无奈之中，穆克登额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说：
　　“和大人，我看这英国特使这几天无精打采，病病殃殃的，我们为什么不从这个方面想一想办法？”
　　和世泰说：
　　“你有什么好办法？”
　　穆克登额说：
　　“我们先奏报皇上，就说英国特使同意下跪了，请求皇上召见。然后我们再领英国特使进京。英国使团现在远在通州，从那里到圆明园旅途劳顿，等见了皇上，那个阿美士德肯定连站都站不稳了，如果我们再派人在后面帮他一把，还怕他另外一条腿跪不下去吗？只要他两个膝盖着地了，后面磕头的事，他愿意磕便罢，不愿意磕我们可以向皇上奏报说洋人觐见皇上，诚惶诚恐，已经忘了磕头之礼。既然洋人已经双膝下跪了，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我们。再说洋人的话皇上又听不懂，我们只要事先交代通事不要乱说就可以了。”
　　和世泰想了想说：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过要交代他们，在路上要好好地折腾一下这群洋鬼子，让他们多走路，少坐车，不给坐轿。饭也要少吃，水也要少喝。总之一句话，只要这群洋鬼子走到皇上面前时还活着就行。”
　　穆克登额说：
　　“我这就去安排。”
　　当英国使团在凌晨两点多钟被告知中国大皇帝马上召见他们的消息时，全都非常愕然。他们反复向和世泰声明，英国使团在觐见中国大皇帝的礼仪上立场没有任何改变，和世泰听后表示理解。于是英国人便很高兴地上了中国政府派来接他们的马车。
　　令英国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一路走得非常地不顺。先是刚刚走了没有多远，有几辆马车便因为损坏而不能行走。车夫解释说，可能是因为路况实在太差的原因。因此只好一部分英国人乘车先走，一部分人步行。最后走了快十二公里的时候，全部马车都因为损坏而不能走了。无奈，所有英国人，包括阿美士德勋爵在内都必须下车步行。
　　但是，英国人的噩梦还远没有结束。虽然沿途有很多中国人对这群狼狈不堪的英国人进行围观，但是陪同他们的中国官员却无法找到足够的饭食，甚至连饮用水都不够。
　　一直到下午，好不容易来了几两马车，但是远远不够所有英国人乘坐。因此陪同的中国官员决定，让阿美士德勋爵率使团的主要成员先行。其他人在中国军队的保护下继续步行前往北京。
　　到晚上七点钟左右，阿美士德勋爵率领的使团主要成员来到了圆明园大门外。率先骑马到达的和世泰对阿美士德勋爵说：
　　“你们先等一等，我进去奏报皇上。你们可能很快就会被召见。”
　　阿美士德勋爵说：
　　“现在我非常疲倦，再说我们的国书，礼品和我的礼服都在后面的车上没有运过来。现在我不能就这样去觐见中国大皇帝。我现在需要到你们为英国使团休息而准备的房子里去。”
　　和世泰说：
　　“你们先等一等，我先去向皇上奏报后再做决定。”
　　于是，阿美士德等人又在路边等了两个多小时，到十点的时候，和世泰出来说：
　　“皇上在里面等着，英国特使马上去觐见皇上。”
　　阿美士德勋爵说：
　　“我现在不能去觐见中国大皇帝，原因我前面已经说过了，而且现在我感觉我已经生病了。”
　　和世泰说：
　　“生病了也必须去见。皇上是你说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去见的？”
　　阿美士德勋爵说：
　　“我期望明天可以觐见中国大皇帝，但是今天不可以，我确实感觉自己生病了，希望现在就得到休息。”
　　和世泰没有说话，走过去突然一把抓住阿美士德的胳膊便用力地往大门里面拖，他一边拖一边对身边的官员说：
　　“都过来帮一把。”
　　于是旁边的一帮中国官员都拥过来拖阿美士德勋爵。阿美士德勋爵大声喊叫“住手，你们不可以这样无礼。”其他英国人见状，慌忙拥上来奋力将他们的特使和中国人隔离开来。
　　阿美士德回到英国人中间后，喘着气抗议说：
　　“我现在郑重抗议你们对我的侮辱，我再一次声明，你们必须把我当作一个伟大而独立的君主的特使看待。”
　　和世泰没有办法，他进去奏报皇上后出来宣布，今天觐见皇上的安排取消。英国使团先休息。明天等候召见。
　　等阿美士德在床上躺下休息后，皇上派了一个御医过来看望他。
　　御医问英国特使：
　　“哪里不舒服呢？”
　　阿美士德勋爵说：
　　“现在感觉好多了，可能是旅途劳累的原因。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就没有事情了。”
　　御医给他检查了一下，同意了他的说法，给了他一点药后就走了。